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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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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禮答應廖雙家的事情不能違約, 不然他要等著廖雙轉世,繼續遵守約定。

不過按照廖雙的業障,大概要轉世會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許念冰也是從巫禮的角度上考慮, 給他一個完成許諾的機會。

廖雙日後跟著巫禮消失在世間, 對於想變強大的廖雙來說,或許還不如死了算了。

“多謝你,但是,我想等他自己決定, 是否要跟我離開。”巫禮看著地上的廖雙說, “如果他不願意的話,大不了, 我就等最開始跟我定下約定的廖家人好了。”

許念冰站起身:“沒關系嗎?”

巫禮微微頷首:“沒關系的,畢竟, 一開始約定的人, 也不是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 他不喜歡我這邊的,那我就找喜歡我的人吧。”

最後巫禮還是帶走了廖雙, 去了靈山, 等廖雙在噩夢結束後的回答,那個答案是什麽, 許念冰並不在意, 只想著, 廖雙識相,就別下山到人間來。

看著巫禮卷著廖雙離開,許念冰想, 對於巫禮來說,他等的,一直是當初幫他的人吧,所以,他才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裏,告訴每一個持有約定的後人,等下一次再用這個約定吧。

沒了約定,他就要離開人間,重新回到那個連接天和人間的靈山上,跟著九位朋友守著經年不變的景色,日覆一日。

雷雲散去,重新現出月明星稀的夜空,明天會是個晴天。

齊家屋內的黑衣人還勤勤懇懇地打掃著,不知疲倦,有些地方已經收拾得幹幹凈凈,大概,收拾完後這個院子也會像在鎮子上的那個齊家院子一樣消失吧。

許念冰看向被蠱蟲束縛住的少年,緩緩走過去。

剛才她本來要用面具抵擋巫禮引來的天雷,然而等天雷靠近才發現那道天雷並沒有威脅,光靠她體內的陣法就能吸收掉。

於是,許念冰趁機把面具散成蠱蟲,讓它們去把那個少年抓住。

沒了廖雙,少年相信也可以撈出不少消息,不過,這一次許念冰可不會給他自殺的機會了。

從廖雙的事情來看,這些長生教的教徒都已經被洗腦了,根本沒發覺教義的不對勁,只會盲目遵從他們老板的命令,就像另外一個品種的黑衣人。

他們比黑衣人強的地方,也就是還擁有自己的靈魂,可以活得稍微像人一些。

少年站在原地不敢動,他身上的致命處都爬著一只蠱蟲,還有血紅色細細的蟲子在他的眼裏爬來爬去。

“你想做什麽?”少年冷著臉問許念冰。

許念冰伸手緩緩凍住少年:“我要帶你回去,我需要知道你的老板是誰,還有關於你們長生教的一切 。”

冰塊從腳開始往上冰凍,給了少年說話的時間:“你又不會加入我們,知道這些有什麽用?”

“沒什麽用,但是我就喜歡刨根問底。”許念冰露出詭異的笑容,凍住了少年的腦袋,隨後直接扔進了風水雜貨鋪裏。

裏面已經住著很多東西了,相信少年不會寂寞的。

許念水走過來:“這個院子怎麽辦?二水,那些黑衣人要放他們回去嗎?”

“這就像一群人形的機器人,靈魂已經不在這裏,隨便吧。”許念冰沒收回蠱蟲面具,那些蠱蟲有維持生命的作用,可以讓少年在冰裏也保持鮮活,這樣的話方便回去讓木詭搜魂。

這邊的小村子跟許念冰讀書的那個鎮子一樣,也沒有火車,得現去鎮上,然後坐大巴車到最近的市裏,才有火車站。

火車站周邊有賣東西吃的,許念水看著一處賣煮花生的就走不動了,非要過去買了一袋煮花生。

“咱們搬到省城裏,家裏的田地就不能種花生了,買一袋解解饞嘿嘿。”許念水一邊說一邊剝,自己一粒,二水一粒。

許念冰伸著手接許念水遞過來的花生米,問她:“姐,你為什麽會喜歡吃這個?我記得以前你不太愛吃零食的。”

以前呢,許念水有個很多學生都討厭的外號,叫“別人家的孩子”。

聽林春秀跟許瑞和聊天時說起,許念水從小就是個很乖的小孩,明明夫妻兩對許念冰和許念水都很慣著,可許念水依舊從懂事起就很聽話。

是那種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許家村沒有幼兒園,最近的幼兒園是鎮上的有錢人家投資的,他們到鎮子裏躲避很多事情,帶來了錢,就把鎮子的經濟帶起來了一部分。

不少人在鎮子安定下來,就紛紛出錢投資了一家幼兒園,不過,那個時候的幼兒園很貴,周邊村子都念不起,都是等孩子大一些直接去讀只有五個年紀的小學以及兩年的初中。

林春秀跟著許瑞和到鎮上買過東西,她看到了別人家的小孩都穿得比較好看,還能去幼兒園,就想,自己的孩子以後也要上幼兒園,從小就念書!

於是,不等許念水長到可以自己玩耍的程度,林春秀就開始背著她開了現在的那家雜貨鋪,平時的東西都是自己進的貨,當然,貨源都是許瑞和幫忙介紹的。

人家看林春秀還背著個很小的孩子,就問她為什麽這麽辛苦,畢竟許瑞和那些年有個穩定的跑貨工作,還是能賺不少的。

林春秀說:“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一個比較安穩的童年,我或許給不了她太好的東西,但是能力之內,我希望她讀書,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很多人都勸林春秀跟許瑞和,說只是個女兒,不用這麽上心,又不是能繼承家業的兒子,這麽拼命做什麽呢?

日後女兒嫁人了,偌大家業豈不是便宜了別人家的小子?

可林春秀堅持說:“女兒也是我的孩子,我就要給她最好的。”

小時候哭得很厲害的許念水,在慢慢會坐、會說話、懂事後,反而乖巧下來。

林春秀第一次當母親,許瑞和也是第一次當父親,兩個新手,張九英又不在,手忙腳亂間難免會犯一些新手爸媽才會犯的錯誤。

比如把小孩子單獨留在屋子裏,自己到院子或者門口談生意。

有一次被鄰居看到了,人家幫忙在窗戶那看了很久的小孩兒,等林春秀回來才告訴她,孩子還 ,不能自己待著的,很容易出事,比如說從床上摔死之類的。

林春秀聽了也一陣後怕,接著鄰居又說:“不過你家小水好乖啊,一個人在床上坐了一下午呢,沒見過這麽乖的小孩兒。”

許念水這麽就可以坐著不動,等到了上幼兒園就的年紀,她就是幼兒園裏最乖的小孩兒。

這個時候的幼兒園還沒學那麽多東西,小班就是每天去玩,偶爾剪剪紙做一下手工,不過許念水每天都能拿到小紅花,因為聽話,不會跑來跑去。

老師都跟林春秀說,這個小孩兒太乖了,一般來說,小孩突然離開父母,是要哭很久的,許念水從來不哭,問她的話,她就回答等放學爸爸媽媽就來接她了。

許念水在幼兒園沒學到很多東西,啟蒙是偶爾下山幹活的張九英教的,包括認字和算數。

等到許念水讀小學的時候,她已經能劈裏啪啦敲著算盤幫林春秀算賬了,從小成績就最好,不貪玩,不貪嘴,吃飯睡覺洗澡從來不用家長操心。

就連後來許念冰出生最鬧騰的時間,她都能幫忙踩著小板凳做飯和看店,乖得不像小孩子。

林春秀很苦惱總是很乖的許念水,覺得小孩子應該玩得開心點,可是許念水沒什麽喜歡的,不喜歡零食,也不喜歡跟朋友們出去玩。

等到許念冰大了一些,她才慢慢開始帶著許念冰去玩,不知道是為了自己能玩,還是為了陪妹妹玩。

本來希望能慣著兩個孩子,偏偏老大太過於穩重,反而把小的那個慣得有些囂張。

在許念冰的印象裏,姐姐是那個溫柔到有些懦弱的、瘦瘦高高的大人,她溫柔自持,家裏的零食明明都準備了兩份,許念水卻總把自己的再分一半給許念冰,說自己不喜歡吃。

說得多了,許念冰就信了。

現在看著許念水想吃那個花生,她有些詫異,畢竟,許念水從來不貪嘴的。

許念水聽了許念冰的話,又剝了一粒花生放到許念冰手裏,掌心上已經堆起了花生米小山。

“這個啊?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子說的,她說,小時候家裏是種花生的,家裏沒什麽錢,所以呢,就用花生換了很多地瓜回來,地瓜花生玉米放鹽一塊煮,很好吃,剛才看到,就突然想起來了。”許念水笑著說。

兩人上了火車,許念水講起這段往事。

那時候,是她剛被爛三綁去給買主的時候,她並不慌,因為她知道自己只要堅持住,等許念冰長大安全了,她堅信自己一定能逃出去的。

許念水是被人打暈直接帶走的,後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問爛三,為什麽只有一個女孩兒?

爛三說村子裏就只帶了一個過來,大概另外一個死掉了吧。

等爛三走後,那些人說,只有一個怎麽辦?

“這個是姐姐,比那個妹妹好,就先用這個姐姐吧,等她死了,再去找妹妹。”

因為這句話,許念水忍住了沒跑,她太弱小了,保護不了村子裏的許念冰,但是,只要許念冰在村子裏,那些人一定無法欺負她妹妹。

畢竟,許念冰是從小就很厲害的孩子。

就這樣,她被關到了一個卡車上,周圍都是暖呼呼的小孩兒,她過了很久,終於緩過暈乎乎的勁兒,可以慢慢坐起來。

她在卡車上跟一群小孩兒度過了很久,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比她小好幾歲的女孩子,看起來比許念冰還瘦小。

開車的人每天打開卡車門扔進來一些冷硬吃剩的饅頭和充斥著異味的水,都不知道從哪裏來的。

饑餓讓所有的孩子都狼吞虎咽,許念水每次都只搶到很小一塊饅頭和最後一瓶蓋水。

坐在旁邊的女孩兒,看她後來餓得不行,偷偷把自己藏的發黴饅頭給了許念水一半。

小女孩兒悄聲說:“快吃掉,他們發現要搶你的!”

餓到那種程度,就算是屎許念水都能吃得下去了,何況只是發黴的饅頭。

“謝謝……”許念水輕聲跟她說謝謝,小女孩兒笑笑沒說話,她要保存體力,爭取搶到更多的饅頭。

車子不知道開往哪裏,但是在卡車裏的孩子們,在漸漸變少,每一次停下,兇神惡煞的男人都會來拎走其中一個。

年紀小的孩子先消失了,最後留下的,都是十四五歲以上的。

有一次許念冰聽見車外的人說:“年紀大了養不熟的,你們這還有沒有年紀更小的?”

“沒有了,最小十三歲,要嗎?”

“行吧,十三就十三,要是不聽話,你們可得賠我錢!”

最後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被買走,旁邊的小女孩兒在某天晚上忽然開口跟許念水說:“姐姐,你說,我會被賣到哪裏?”

許念水已經很久沒說話了,嗓子疼得厲害,不過依舊安撫小女孩兒:“放心吧,只要被買走,你到了那裏,會好逃走很多。”

小女孩兒沈默很久,大概是沒力氣:“……我,不想逃走,如果有人來買我,就算到的那個地方很辛苦,我也不想逃走。”

“為什麽?”許念水楞住,不明白小女孩兒為什麽會這麽說。

“姐姐,我是被賣掉的……爸媽他們以為我聽不懂,其實我知道的,我是被賣掉的……家裏養不起這麽多孩子了……”小女孩兒傷心地抱住膝蓋。

許念水沈默下來,不知道怎麽安慰,不管說什麽,或許在小女孩兒看來,都是炫耀。

小女孩兒繼續說:“我覺得,家裏也沒有那麽窮啊,爸媽有很多很多田,我每年都幫忙去拔花生,姐姐你知道嗎?我們家,用很多花生去換地瓜和玉米,夏天的時候,就吃煮花生地瓜玉米,放一點點鹽,我可以吃好多頓,可好吃了……”

那個家很不好,或許只是小女孩兒過得不好,可是,她依舊喜歡那個只能吃地瓜玉米花生的家。

女孩兒不想回去,因為爸爸媽媽希望她被買走,她聽見了父母的話,卻不知道,自己可以不用遵從的。

許念水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人生只有一次,爸爸媽媽也是第一次做人,他們說的話不一定都是準確的,她如果不想走,可以在新的地方慢慢去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後,逃走。

人不能活成別人要求的樣子。

小女孩兒還是被帶走了,她走的時候,許念水拉住她的胳膊:“記得姐姐跟你說的話,不要放棄呀。”

來買人的是個男人,他就在卡車外等著小女孩兒出去。

女孩兒回握了一下許念水的手,沒有回答。

許念水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後來怎麽樣了,她也輾轉了很多地方,再沒有機會去找那個願意分一半饅頭給她的小女孩兒。

買她的男人不管什麽目的,她都祈禱那個男人能對小女孩兒好一些,那是個善良又可憐的孩子,應該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原本許念水已經記不太清自己到夜色之前的事了,今天在火車站一看到那個鍋子,忽然就回想起這一段往事。

昏暗的卡車裏,她甚至不知道女孩兒長什麽樣,卻莫名想試一下她說的、特別好吃的花生。

老板娘背著小孩兒,她的攤子上有三個鍋,其中一個鍋就煮著花生地瓜玉米,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許念水作為紀念,買了一小袋花生。

她確實不愛吃零嘴,買得不多,還分了一半給許念冰,很快就剝幹凈了。

許念冰聽完許念水的話,看著自己堆了一手的花生米,對她說:“姐,你那個時候不妥協就好了。”

“我知道,但是我害怕,有個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因為逃跑,掉山崖下了,我就不敢跑了,我怕我真的死在路上,沒法回來找你。”許念水無奈地說。

只要能活著回來找到許念冰,她可以忍受一切,可最後也是她,在面對許念冰的時候,躲了起來,不希望許念冰看到自己另外一副模樣。

許念水希望許念冰記憶裏的姐姐,一直是溫柔的模樣。

放鹽煮過的花生很好吃,許念冰吃了幾粒,轉頭對許念水說:“姐,等明年……咱們去處理了那個人販子吧?”

如果那是收到消息過來買許念水的人,明年,或許會經過附近,稍微查一下應該就能查到。

“二水,”許念水忽然又變成了嘻嘻哈哈的樣子,靠在許念冰身上,“你說著顧及得失不參與活人命運,其實還是想救他們的吧?”

許念冰避開許念水的視線:“行善積德是好事,老天有本事就來劈我。”

“哈哈哈哈,你明知道它現在不會動你……”許念水直接趴下來在許念冰的腿上動來動去,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在許念水睡覺的時間裏,許念冰默默吃完了她給剝的花生粒,即使吃完了,手上依舊留下了那股味道,久久不散。

——

回到省城火車站,竟然遇見了剛好回來的許瑞和跟夢雪。

還是許念水先看到的人,她跑過去打招呼:“爸爸——你回來啦?”

許瑞和看到熬她,微微彎腰笑道:“對呀小水,爸爸簽完單子了,可以回來幫春秀的忙了,不過,小水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不止我,還有二水,我們去抓了個壞人回來。”許念水輕聲說。

聞言,許瑞和皺起眉頭,擔憂地問:“小水,你們又……去做危險的事了嗎?”

許念水忙說:“沒有哦,我們是去找偷了二水鐲子的人,然後別人想來勸二水進xie教,所以我們就把那個人抓回來了。”

“這樣啊,你們有受傷嗎?”許瑞和知道許念水沒有說實話,不過他只擔心孩子們會不會受傷。

這時候許念冰也走過來了:“爸,你放心吧,我們沒事,等我們問完了,就把人送警察局去,畢竟是xie教,應該處理掉的。”

許瑞和忙點頭:“對對對,有事情就該交給警察叔叔處理,你們還小,註意安全最重要。”

四人一塊回家,這次許瑞和路上沒遇見什麽問題了,夢雪就沒有那麽累,有力氣在家裏到處搶飯吃。

一家子人總算又湊一塊,關於許念冰和許念水離開去做的事情大家默契不問,就當一家人在一塊開開心心地吃個團圓飯。

新來的蘭姬由林春秀跟許瑞和解釋,反正家裏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還有隔壁的唐六一、張風和劉子善,也總來蹭飯,熱鬧得鄰居們總說這是個大家庭啊,關系真好。

許瑞和對家裏人變多了很高興,他跟林春秀說:“人多了好,熱鬧嘛,顯得咱們家人氣旺,人氣旺,就一定會有好運的。”

“是啊,都會好起來的。”林春秀笑著抱抱許瑞和。

晚上難免說到許念冰和唐雅應該回學校念書的問題,畢竟還是孩子呢,讀書是一等大事,請假好幾天,該回去上學了。

大家商量著應該誰跟許念冰和唐雅回去,一來可以保護唐雅,二來妖怪們有自己的聯系方式,唐雅的小院子沒有電話,有個妖精的話聯系會方便很多。

木詭說:“還是我跟她們回去吧,不然她們兩個人又要在外面亂買吃的了。”

她可記得唐雅老跑夜市去買亂七八糟的東西吃了後回家不吃飯的事情,吃正餐就是小鳥肚子,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吃七八份還能吃。

既然木詭要跟著去,留下來的就是蘭姬了,加上她又整天醉醺醺的,還是在家吧,免得出去就丟了找不到回來的路。

院子裏留了蘭姬的房間,她跟自己的紙紮小人睡一個采光不好的房間,她說喜歡,角落裏的房間陰冷陰冷的,本來林春秀還不是很好意思,後來聽木詭說鬼會喜歡,才放下心。

晚上九點半,林春秀跟許瑞和要休息了,晚間乘涼結束,唐六一帶著張風和劉子善去了隔壁也準備休息,等安靜下來後,許念冰喊上木詭和許念水到隔壁去。

剛好,年輕人總不會睡這麽早,唐六一和張風文件一大堆,都沒看完,在屋裏挑燈夜讀。

突然聽見敲門聲,唐六一嚇得差點跳起來:“誰?”

“是許小姐她們,六一你別慌。”張風一邊笑一邊去開門,“隔壁就住著這麽多厲害的大人物,普通鬼怪不敢來的。”

打開門,許念冰領著人進了屋,坐下後說:“這一趟我跟姐姐出去,找到了不少新的消息,也來提醒一下你們呢,順便在我走之前安排一下劉子善的去處,對了,他人呢?”

張風站起來說:“他已經睡下了,不過這是大事,我去喊他。”

劉子善的房間在樓上,張風上去敲了門後,過一會兒劉子善才開門出來,大概睡得有些迷糊。

下樓後劉子善明顯已經清醒了,這段時間的事讓劉子善成熟不少,不會再咋咋呼呼的了。

等兩人也跟著坐下,許念冰開始說這一趟的收獲,包括長生教的事情和自己帶了個人回來,以及喬偉裏提到的唐劉張三家擁有的資料。

聽完長長的故事,大家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等回神後急忙開口,啥都想問。

許念冰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一個一個來,唐六一,你先問。”

“你說……張爺爺有給我們三家資料,而你已經從劉姑姑和張爺爺手上拿到了三分之二,就只剩了唐家那份,可是,我沒聽說過唐家有什麽不可見人的資料啊。”唐六一皺著眉頭,沒想到自己家都摻和進去了,明明唐家只是普通人,平時別人都直接將唐家排除在外的。

張風說:“我有聽我爸說過,爺爺確實將不少東西都分成三份,咱們三家各自保管,避免誰出事後資料就全部丟失,如果只有三分之一的話,別人肯定看不懂。”

“被分成三份的,除了那份資料,就是當年流水墓中得到的古董……”許念冰想了想,還是將流水墓的事情說了出來。

事情已經這樣了,張九英的業障已經做下,報應是一定的,唐六一他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然而這件事裏本應該反應最大的劉子善沒什麽反應,只就連唐六一和張風震驚過後急忙看向他,他都沒生氣。

劉子善被這麽多人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其實……劉姑姑跟我說過了,她說,張九英做的事情確實很過分,但是,許小姐是許小姐,張九英是張九英,不應該混在一起,張九英……她有自己的命數。”

擅長八卦推演的劉蓮,說出了“張九英有自己的命數”這樣的話,大概……就是逃不過的命運吧。

許念冰和許念水都坐直了身體,深深看著劉子善,就在劉子善以為自己說錯話時,許念水忽然靠到許念冰肩上:“又要……準備葬禮了呢。”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知道許念水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不過兩人臉上的表情,很悲傷,難過溢了出來,許念水都不笑了。

過了一會兒,許念冰緩緩閉上眼:“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沒事。”

只是,兩人還是很難過,對她們來說那是小時候陪著她們度過夏日的、和藹的外婆,不是那個殺了很多人的劊子手。

許念冰不會去否認張九英做過的事情,更不會替她承擔那些業障,人做了事,就要承擔後果。

她一直控制著自己不造下殺孽,是怕自己終究有一天負擔不起自己身後的這些人,可惜,有的人,永遠無法被她納入羽翼之下。

那麽,就好好送她離開吧,望日後……有再見之日。

許念冰摸著靠到自己身上的許念水後背,繼續說:“總之,張老爺子確實放了東西在唐家,至於唐六一你曾經說你爺爺跟張家關系不好。

“是因為那些古董,本來唐家都放棄了,打算分給劉家和張家的,但是你爺爺打碎了大部分,雖說情誼留存,卻也沒法歡迎你爺爺,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那份資料找出來。”

三份資料拼合起來,應該是一整個長生教的陰謀,現在,就差唐家的這份了。

唐六一苦笑著說:“如果唐家真的有,我當然義不容辭,只是我真的沒見過,我成年之後進入家裏的公司幫了我爸很長一段時間的忙,按理說所有可以藏文件的地方我都接觸過了,沒有這麽老舊的檔案啊。”

“會不會,唐叔叔有沒告訴你的地方?畢竟叔叔是個很謹慎的人。”張風猜測道。

“真的有的話,難道我現在回去他就能說了?”唐六一無奈攤手。

許念冰開口道:“沒事,我猜測這份資料應該就是當時長生教內部的資料了,這麽重要的東西,說不定連你父親都不知道,你可以從你太爺爺的遺物裏找找看。”

這麽一說,唐六一覺得靠譜,點頭應下。

唐劉張三家是一體的,差不多都想問一樣的問題,接著輪到木詭。

她問許念冰:“二水,你說那個工廠裏有個很像我的怪物?”

“對啊對啊。”許念水靠在許念冰身上轉頭看她,“還是我發現的,全是觸手的怪物吊著很多人,那個怪物在吸收人的生命和靈魂,然後會凝結出紅色的礦石,多餘的生命力量就成了甜甜的水被儲存起來,是不是很像你的花?”

在座的都見過隔壁院子裏那棵總是在開花的老槐樹,就是沒見過木詭的樹根上吊著骨頭的模樣,不過這麽簡單的景象,隨便一想都能猜個七七八八。

許念冰接上話頭:“木詭,你有記得什麽人來特地問過你的花嗎?”

對方把木詭的生存模式抄得這麽徹底,應該是很了解木詭本體形態的人,可是從年代上來講,民國時期的木詭已經很謹慎了,不會這麽輕易就暴露自己才對。

木詭沈默下來,仔細回想自己遇見過的人,最後搖搖頭:“不行,我的本體給很多人看過,因為我希望跟人們交流是……開誠布公、坦誠的,所以都沒隱瞞過。”

“啊?”其他人都驚呆了,只有許念冰無奈笑笑。

從一個妖來說,木詭真的溫柔得不可思議,她知道自己是妖,會盡量不跟人們接觸,躲在深山裏,可有人找來願意跟她做朋友的話,她也願意跟生命很短暫的人當朋友。

每次她都很認真地開滿樹的花跟人說:“我是個妖精,我的槐花會一直開一直開,我的樹根裏埋著很多很多屍骨,它們讓我活著,如果我們成為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這樣的我。”

有的人會害怕自己遇見的是個掛著屍骨的妖精,有的人會跟著木詭一起等花開敗,有的人說好一起等,卻再也沒能回來。

木詭將自己的情況說給太多人聽,長生教想知道這個事情實在太簡單了,只要找到跟木詭相熟的人就好了。

唐六一忍不住說:“木詭姐姐,你作為一個妖精,太不設防了吧?人類很危險的。”

“沒關系呀,能遇見我的,應該差不多都是很溫柔的人吧?”木詭笑著說,沒有因此而覺得被背叛。

看著她這副樣子,其他人紛紛嘆氣,大概,就是這麽不設防,才讓長生教學了去。

可木詭本體的情況完全是機緣巧合,是她作為一棵老槐樹活了很多年,那些屍骨慢慢堆積起來的,長生教卻利用了這種方式,研究出了那樣的怪物來。

還只為了長生。

劉子善好奇地問:“如果說很像的話,為什麽是觸手呢?木詭姐姐明明是樹啊。”

“聽說還學了螣蛇的模樣,混在一塊達到某種平衡才實現的效果,那老怪物招搖過市的,店的名字還叫螣舍,是個人都知道他是誰了啊……”許念冰無奈地說。

那些蠕動的觸手,像極了螣蛇的尾巴。

張風數了一下:“只是形態和樣子像的話,顏色為什麽是紅色?”

其他人楞住,聽張風繼續說:“你們想啊,不管是螣蛇先生還是木詭姐姐,本體都是黑色的,如果長生教要模仿的話,應該會學著做成黑色吧?”

許念冰眼神一凝:“所以,他們應該還見過其他的長生者,而且對方是紅色的本體?”

“只按本體顏色分的話很難找啊,”木詭忙說,“很多老妖怪都是紅色的本體呢,或許那些觸手是因為吸食了人血才變成的紅色呢?”

“東西怎麽做的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們的勢力範圍到底有多大,人太多的話,我就要考慮別的解決辦法了。”許念冰一邊說,一邊取出了那個少年。

少年出來後還被冰凍著,許念冰化開了他身上的冰,不過沒收回蠱蟲,避免他逃跑。

等少年的面容顯現出來,劉子善喟嘆:“好年輕啊,這麽年輕……跟我差不多年紀吧?”

木詭伸出藤蔓摸了一下少年的骨頭,說:“沒有哦,他長得年輕而已,骨齡已經三十五了,好奇怪,人會在三十五歲的時候,長成這副樣子嗎?”

就算是童顏,三十五歲身量都應該真正的少年有所區別,可少年完全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跟許念冰和劉子善站一塊別人會說同學的程度。

許念冰聽了木詭的話,便說:“我都沒看出來,你摸的骨齡準嗎?”

木詭沈默一會兒,起身走向少年,直接上手摸少年的頭骨:“沒錯啊,骨頭已經是成年人的了,但是這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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